说到聊斋,人们常常想到想到花妖狐魅与书生的情爱,说到陶瓷,冰冷、光滑、易碎是我们常用的描述。耿雪用瓷器来模仿肌肤,用影像来表现瓷性,探索一种在不同媒介之间、不同艺术语言之间的创作的可能性,给人一种新的视觉体验。
《海公子》正片还未在网上发布,以上仅为预告片。
AT:原来你是学陶瓷的,怎么突然想到用动画的形式来做一部作品呢?
耿雪:2013年开始,想寻找一种雕塑、瓷器、影像之间的一种语言,图像(拍摄)与实体(被拍摄物)之间的关系,我一直感兴趣。
瓷器,通常由人的肉眼来感知,与“手感”艺术相近。我的瓷雕塑创作以小体量甚至微小体量来表达这种东方的含蓄和精致的“手感艺术”,如何把这种习惯性的审美带入另一个空间,让它发生一点点变化,创造一种以往没有的视觉经验?
在《海公子》短片的拍摄中,瓷与摄像机镜头发生了更紧密的联系,通过摄像机的镜头来观看和纪录这个长久以来被视为“手感艺术”的材料。摄像机的镜头并不冰冷,它比肉眼更多的捕捉到瓷的材质之美,和那些肉眼难以轻易看到的、细微敏感的瓷的“肌肤”的魅力。要在摄像机中充分的表现瓷的魅力,拍摄中对瓷的布光是最重要的。
AT:对自己的的作品有什么感受?完成之后和自己之前的预期相符么
耿雪:觉得打开了另一扇门,找到另一种表达方式。没有预期的那么自由表达,拍摄和讲故事的方法还是有局限。
AT:聊斋的题材有很多,为什么最终选择海公子,能说下你的构思么?
耿雪:海公子 是很有意思的短故事,不算精彩至极,也是步步经营的短文。短短十几行字,一个暗藏杀机的小志怪故事就出来了。其中的海公子表面可以理解为蛇,或者红衣女子,其实海公子什么都是,什么也都不是,海公子无处不在。蛇以舍刺张生鼻,再饮其鼻血。为何不是其它的血?鼻血很有意思,对我来说有点黑色幽默。另外古人说的血,不是我们今天科学态度下认为的血,不是一种有血清和血小板等的液体,古人的血是有精气和能量的东西,所以蛇饮张生的血,不是贪食,不是为自己……我觉得反而是给张生的一种启示,在暴力、恐惧和被伤害中反而获得了一种觉知,见敌非敌。我在片子里把原来的情节有改变,其中加了多处“点醒”和“觉”的处理,如张生与红衣女子见面时,他们互相的认识,是通过相互敲击身体“叮叮”的瓷器声,不是通过谈话,而是通过一个有穿透力的声音,他发现了自己到底是什么(瓷的材料,与整个“东海古迹岛”,与树,与蛇,都是同质的。)发现他自己与周围的关系。
AT:影像的叙事方法对你来说是个新内容,你在创作之前做了哪些尝试?有没有什么对你影响深刻的影片?
耿雪:之前拍过一些短片,简单的,没有复杂拍摄和剪辑的过程。雕塑和瓷器都是我比较熟悉的,拍摄、布光、剪辑还有后期是我不熟悉的,尤其是拍摄瓷器的定格,瓷器又沉又滑,定格中很难固定摆拍,所以也用了大量的吊线,但这种吊线也增加了诡异的感觉。
布光,是拍摄中最有兴趣的部分,电影是光影的艺术,光与瓷的质感的关系也十分微妙,瓷的玉质之光,表面的流动的光点、强烈的反光,都是这种材质在拍摄中可以被利用起来的非常有趣的部分。
我由此拍摄的实践,过程中逐渐总结了一种拍摄中的“瓷视觉”,并也作为硕士毕业论文来阐述:
拍摄针对瓷的材质而特别布光,实验了电影用光与瓷材质的特殊光感的互动,试图通过光与影讲述一个中国古代志怪故事,展现一个凛冽而鬼魅、光影流离的瓷质世界。论文以创作实践为基础,论述如何通过布光和拍摄在影片的视觉上实现对 “瓷性”的充分表现,提出影片中的“瓷视觉”概念,并围绕“瓷视觉”展开深入讨论,这种视觉形式语言,既有效的传达了聊斋故事的特殊美感,又准确而充分表现了瓷器的性格。论文也通过论述瓷的材料、运动中的雕塑、电影拍摄手段相结合的多媒介创作方式,分析了这几种不同媒介的整合中所涉及的技术与观念。
影响深刻的影片,有很多,喜欢希区柯克,全套的看,大爱黑泽明和史云梅耶,还有法斯宾得,基耶斯洛夫斯基,拉斯.冯.提尔,等等。受过启发的电影,比如《罗生门》《狗镇》费穆的《小城之春》……很多喜欢的电影,动画方面,史云梅耶,川本喜八郎,中国的老动画片《大闹天宫》都很棒。我拍摄前看了很多动画短片,来寻找自己能够实现的拍摄方式。
AT:你的作品给人一种冰冷凄凉的感觉,你平时是个怎样的人呢?
耿雪:平时很正常。与人友善,亦保持距离。珍视友情,即使不常联系,心中会很在意。
AT:尽管你之前学陶瓷,但是这次动画作品也收获了不错的反向,影片里对性的描述十分特别,瓷和水的结合恰如其分,还有对痛感的把握十分到位,你觉得艺术创作重要的部分在哪里呢?
《海公子》综合了多种媒介,瓷的雕塑不是作品的结果,“瓷视觉” 也不是电影短片的终点和目的。通过对瓷、雕塑、电影拍摄相结合的创作实践和观念思考,实验了一种在不同媒介之间、不同艺术语言之间的创作的可能性。介质对我的创作都不重要,现在各种形式、技术手段,因为时代不同,信息也发达,所有的表达在实现上都不难。我认为做艺术作品的核心还是用一种视觉的方式、艺术的方式去做,如果我只是要讲一个故事,为什么不用一段文字写下来呢?因为有些是用文字无法表达的,只能找一种更精准的“语言”,把那种不可言说的东西描绘出来——这是最重要的问题。 音乐、舞蹈这些艺术形式在这方面也都是共通——最动人的部分都是不可说的。
AT:影片的音乐音效部分是如何处理的?
耿雪:音乐请云南的做实验音乐的吴欢庆老师制作的,他有兴趣做,素未谋面,却不为报酬,仅是邮件交流了影片和音乐的想法,老师能为此付出时间,我非常感激,音乐十分出彩。另外有请央美的大才子校友 王基宇 也做了部分音乐音效,他也给影片提出了非常多可贵的意见。其它音效,比如大量的瓷器的声音,我与王沛一起在家里录制的,磨,砸,摇,打,各种尝试瓷器所能发出的声音的可能性,最后我把它们都剪辑在影片中。最终的混音是有痛痒乐队的齐静和宋捷帮助,因为他们正赶着乐队在录音室录音,非常忙碌,晚上8点一直帮我制作到早上10点,14个小时的一整夜,我们不间断地做调整。他们都是对音乐和音效帮了大忙的。
AT:接下来还有别的创作计划么?
耿雪:很多计划和设想。正在创作一个新的短片,与雕塑本体有关。大概关于艺术家和他们的作品之间的微妙联系,理智与情感在工作中的微妙关系,应该算一个小实验作品,用影像和雕塑的手段,也有自己在影片中的“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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