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冬雪渐渐融化了，店家端上几碗米酒便自顾回到了火炉旁呵手取暖。不多时略觉奇怪，今日先生们怎么一言不发，没有了往常的高谈阔论，朗声大笑。
他侧过头瞥了眼司马先生，却发现他的目光停在了桌上旧日画下的八阵图。那天听司马家的仆役说，最近先生每每长吁短叹，口颂着梁父吟，或叹或笑。
还有博陵的崔先生，汝南的孟先生。这三人虽仍来此喝酒，话却越来越少了。崔先生是性情中人，前两日喝醉了，听见他骂那个孝子徐先生和旧日于此画下八阵的孔明先生。
“元直作茧自缚！孔明不识时务！”
他骂着骂着便开始打鼾，孟先生说是店里的酒劲儿太大了，可是他明明记着昨儿才让那口子兑的水。
家里的老太太又在后堂吆喝头疼，正待去看看，司马徽却忽然叫住了他，原来是孔明先生临走前交代，老夫人头疾之因他回去已查明，无奈新野那位将军走得急，只好托水镜先生转述药方。
“孔明还交代，明晨雪停半晌，可就此时去镇上寻郎中抓药。勿忘，走山阴小路，雪浅。”
店家记下方子，连声称谢。崔州平，孟公威面面相觑，少时，哑然失笑。
“我道他有归隐山林之心，没想到卧龙之志不在南阳，乃欲图天下。既如此，又何必事无巨细，躬身亲问？”
“虽得其主，不得其时。为玄德之三顾，扶汉之危室，呜呼！纵有通天大才，奈何天命不在汉矣。”
二人对饮数杯，面露醉色，皆倚墙而眠，偶有鼾声。
司马徽望着窗外的大雪，缓缓合眼。
“我走之后，望老师照顾舍弟均，内妻月英。待我功成之日，自当归隐。”
“汉室衰微，天命早不在汉，必当取而代之，你又何必逆天而行呢？”
他记得诸葛亮那日离开前的背影，八尺之身立于门庭，只是羽扇不动，兀自答到:
“我岂不知汉家气数尽，然刘皇叔对我有知遇之恩，不可不报。先生之言，亮已谨记。”
仰天大笑出门去，却听得孔明口诵谶语:
“卧龙卧龙，与天成虹。”
公元207年的冬天，隆中再无卧龙吟。